初初
1
外面刮起了一阵风，五分钟后下起了雨。
加州清光踏进这家旅店的时候，全身已经被浇透了。
“老板，要一间客房。”
他拎着滴水的发梢，拖着自己潮斑遍布的衣裤，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旅店的柜台前。
旅店里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散在各处谈笑吃喝。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天色暗得发黄，室内就像被阳光浸透的海面，充斥着沉重压抑的因子。然而店里没有开灯，却也没有人走过来和老板抱怨，在座的人都仿佛习惯了在这样的氛围里交谈。
“只剩一间了。”老板坐在柜台后面，一只手撑着下巴，从面前的客人身上找回注意力，看着他声音温和地说。
“真是巧，晚来一步就没有了。”加州清光攥了攥头发多余的水随口接到，“现在能洗澡的吧？”
“可以，”老板从柜台下面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面上，“上到二楼后右拐第三间。”
“好的谢谢。”加州清光递过钱拿了钥匙，眯起眼睛左右望了一圈，在愈发昏暗的环境里找到了藏在柜台斜后方露出来的楼梯扶手，他将辫子甩到身后，一只手低拎着裤子，空出一只手的手指勾住圆圆的钥匙环，在手心里来回晃荡着往楼梯那边走。
——“这家店看来是开了有几十年了吧。”迈上第一级楼梯的时候加州清光这样想。
上方的屋顶高处悬着一盏昏黄的灯，油灰爬满的绳子从最高的一根木头上垂下来，末端挂着的灯笼像随时会熄灭。他放轻了步子，裤脚的水顺着鞋帮子滑到木质的楼梯上。加州清光低头看着脚下，楼梯并不是干净亮滑的木色，有些地方沾着稀薄的泥土。他小心地避开那些脚印留下的泥土，伴着脚下吱吱呀呀的声音上了楼。
他在二楼站定，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找到右边的第三间客房，推开了房门。
2
加州清光第一次下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回复到了雨后傍晚亮堂堂的色调。
他问店家要了一壶茶，走到窗户边正好看到一个位置空着打算坐下，屁股刚沾上凳子，后面一桌的三个人突然在这时一齐起身，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几秒钟的功夫收拾了东西径自走向了柜台去结账。
加州清光听到了背后椅子的动静，目光跟着那几个人到了柜台。里面有个人看表情似乎不怎么友善，柜台后的老板倾身过去和他们耳语了几句，那个人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似乎伸手指了指自己又立刻被同行的人按下了。
老板递上了什么东西，边上的一个人接过又拍了拍另两人的肩膀。
三个人终于走出了旅店。
加州清光感受到了一丝敌意，有些莫名其妙。
老板朝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走出柜台从旁边站着的端茶的人手里接过了茶壶，右手夹着两个杯子径自走了过来。
“洗澡水还热么？”老板坐在他对面帮他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加州清光拿过杯子一点头：“水温刚好。”
老板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老板，打听个事儿”加州清光向前凑了凑，“刚刚走的那几个人是...”
“过路的旅客而已。”
他听见这么明显的搪塞之词撇了撇嘴，小声地在嗓子里“嘁”了一声。
“真的是过路人。”老板瞅见他这个反应有些好笑。
“那这些，”加州清光转了转脖子向旁边和身后示意了一下，“也都是过路人？”
老板点点头：“是的。”
“荒山野岭会有这么多过路人么？”他往后倒靠在椅子背上，两只胳膊在胸前圈起来，一脸“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的表情。
“只是离附近的村子稍微有些远，很多方圆好几处的村民远行的话都会经过这里的。”老板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甚至好脾气的给出了解释。
“你这里平时也这么多人么？”加州清光意识到眼前的人没有恶意，只好抿了抿嘴唇换了个话题。
“不是。是因为附近村子的一个大户人家最近在办集会，所以这两天才很多人过来。”
“这样啊。”他点点头。
老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顺着问道：“你不是因为集会才过来的么？”
“不是啊。”加州清光转头看着窗外，“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老板了然地垂下眼睛喝了口茶没有答话。
“老板，”加州清光把头又转了回来，“你说的那个集会在什么地方？”
3
加州清光被眼前的人带着走出旅店大门老远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自己想去却又不太认识路，本来想在客人里随便找一个同行就好了，但是听说他有这个想法的老板却突然说要一起去。
“我正好要去那里置办一些东西，顺路一起吧。”
加州清光跟在后面仔细咀嚼了下这句话，理由充分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早上出门，中午途径一个村子，在村口的一个茶铺歇了脚吃了点东西又继续赶路。
“不是这里么？”再度启程的时候加州清光这样问道。
“不是 ，大概晚上才会到。”
“这样啊，”他深以为然地一点头，“晚上会有集会之类的么？”
“就是只在晚上举办的集会喔。”
加州清光走着路，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评价说：“你们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风俗啊。”
老板笑了一声，掉头望向他的时候看见了清光手里拿的横在肩后的东西：“你会用刀？”
“恩？”加州清光顺着他的视线朝上望了望，继而放下了手，“你说这个么？”
“一开始就想问你的，怕会觉得不礼貌。”
“不会啦，”清光摆摆手。
“因为看你不太像是会用刀的样子。”老板转过头，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
“哪里不像？”加州清光跑了几步站定在他面前，低头审视了下自己。
老板很为难的不知道怎么作答，顿了好久只好改口：“后来觉得还挺像的。”
“喂...”
“我们快点赶路吧，不然赶不上了。”
“喂喂...”
老板一低头已经走出几步远，加州清光只好跟上去。过了一会儿他矮身凑上前说:“看在你给我带路的份上，想问什么都可以问喔。”
老板闻言转过头，他又迅速地直起了身。
“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像没有了。”
“哎你这人啊！”加州清光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不满。
4
走出村子时已经到下午时分了。加州清光停下脚步望了眼远处，没有发现什么村落的影子。
“不是说晚上就能到么？”
“是啊，”前面的老板伸手指了指不远的一个山头，“就在那里，晚上肯定能到。”
“山上？！”加州清光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
“不是附近村子的一个大户人家办的集会么？”
“他的家就在那座山上。”
“真是古怪的集会啊。”他嘟囔了一声。
“会很热闹的。”
几天前加州清光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让他去参加一个聚会。但信上写的其他参与人员他却都不认得。
“会不会是寄错了？”
他反复检查了信封上的收件人地址和姓名，是自己没错。
不管怎么样去看一看应该就知道了。
加州清光第十几次用刀挑开挡路的树枝，黄昏终于过去，夜晚来临。
再向前走出十几米远，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喧闹的声音。
“快到了。”老板说道。
5
加州清光原先居住的村子是没有机会举办这样的集会的，大多数日常生活要用到的东西，去村口的一家日杂店里就能买到。村子附近也并没有什么挨着的能够互通交往的村子，那里的人往往半辈子出不到一次远门。
他看见眼前的集会景象时很是稀奇。
“这就是集会么？”
如果不提醒的话，他真会忘了这实在一座山里。突然变化的景观，一条宽阔的路在脚下出现，路的两旁有支起棚子摆摊的人，卖吃的、衣料、各样小玩意儿。棚子上方矮矮的横梁上挂着灯，明亮的灯光照着下面摆出来的商品，每一样都光彩夺目的诱人。
已经有了不少人站在一些摊位前选购些什么，但人流还并不十分多，再往前眺望就能看见几十米外朦胧现出来的一座房子的轮廓。是光是这么远远的看过去都能大致判断的富贵程度。
也难怪，家门口开出一条街呢。加州清光想道。
老板站在一边扫视附近的摊点，等他看够了才说：“我要去买点东西，你自己先逛一逛。”
加州清光一点头，踢踏着脚下的鞋子先往前走去。
6
越往里走就越感觉集会上的人多了起来。耳边是络绎不绝的交谈声，有老人、青年、妇女和咿呀哭叫着要玩具的小孩子。
加州清光驻足了几个摊点，正逛着逛着却被侧面一个突然挤过来的人一手肘撞到了一个摊位前，等他掉过头想看看是谁，一回眼却是满视野不关己事的陌生人脸。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顺势站定在了面前的摊位边。是个卖面具的摊子。琳琅的面具挂在横梁上，一个挨一个，除了从面具间隙后透出的灯光，一边还各挂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灯笼，灯笼下面坠着一撮很长的流苏，一直垂到快到自己膝盖的长度。
摊位的主人被挂着的面具挡住了脸，加州清光拿起正中的一个眼眶画着花形的红色面具，顺手扣在了脸上。他低头作了调整，站到了空出面具的位置上，透过面具的瞳孔部分看见了恍惚的摊位主人的脸。
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加州清光想取下再作确认的时候，面具却被忽然伸出的一只手扣在了脸上。
仅有的瞳孔的光亮被那只手的手指压得严实，他慌忙退后两步想逃开这只手，后面哪来的一个人“突”的一声在这时抵住了他的腰。
面具的边缘压进了脸侧，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蔓延开。加州清光抽出被压住的手，他左手拿着刀，右手迅速地握住刀柄准备拔出。
“是加州清光吧？”
7
加州清光迷蒙地一睁眼，只能见着一条缝的画面。
...老板...现在那个用刀和人打着架的...是...老板？...原来他也会用刀啊......
原先热闹的集会上已经人群散尽。他躺在地上，戴着的面具在他的脸上裂成将掉未掉的两半，加州清光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周身的钝痛，他抬抬手握了握自己手里的刀，只动了一下又不得不松开了手。
他慢慢地缓一口气，穿过裂缝再看了看眼前发生的事情。
是...！是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昨天在旅店碰见的那个么！！
他瞪了瞪双眼又眨了眨，看见大和守安定一个利落的劈刺正要挥向那个人。他一下子像有了加持一般，握紧刀的手倏忽间有了力气。他猛然坐了起来，破裂的面具从他脸上滑下来掉到了怀里。
老板停下动作分神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加州清光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清光！”
加州清光恍惚地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8
加州清光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路上。
他趴在老板的背上，睁开眼先看见的是对方脑后沾了血的一绺头发。
刚醒来的人都有莫名的力气，加州清光反应过来在他背上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背着人的老板并不知道他已经醒了，脚下一绊，干脆的摔了一个跟头。
加州清光被牵连在地，摔的头晕眼花，但还记得把刀横在身前质问面前的人：“你到底是谁？”
老板瘫坐在他面前，对着他一身的戒备却笑了：“我以为你记得我。”
清光。
9
“那些并不是人吧，包括那天来你店里的那些人。”
“你知道了？”
“猜也猜得到。”加州清光话里带着不屑的语气。
对方似乎笑了。
紧接着漫长的沉默后他又再开口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这是老板的声音，“所以只能等你来找我。”
“所以那封信是你寄的咯？”
“什么信？”
“...恩...没什么”
10
后来，加州清光终于记起了大和守安定。
fin.
从八月初就很迷的妖魔设（反射弧超长所以可能还会迷很久）
八百年前想写的冲田组小天使们，写出来却是这样#一个复健失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