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马戏团伤人事件
day62
王杰希跳到观众席上咬伤了人。他现在被关在笼子里，已经三天没有进食。
长久的饥饿让他感到全身乏力和疲累，所以目前他只能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半天以前他还有动一动挪一挪的想法，现在他连想法都没了。
这是一场较量，因为我没有做错。王杰希趴在地上这样想。入夜后冰冷的笼子硌在他的脸侧，将那一圈绒毛熨贴得凉冰冰。他已经将运动带来的消耗降到了最低恨不能冬眠，但是显然想事情想得他好像更饿了。
“嘿，那只狮子，趴着的那个...就是你！把头转一转啊，对对看这里！”
这时从他的旁边响起了很聒噪的一声，王杰希考虑到他目前近乎被隔离的状态——应该是在叫我没有错——不得已挪了挪脑袋，将视线放在了他三米外的一个笼子边上。他的旁边是一只老虎，而这老虎已经走出了笼子。
非常诚实的照着老虎的长相在昭示着他的虎头虎脑，而且正用那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看他。
“你饿嘛？我这里有吃的。”这只老虎正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冲他抬着下巴。
王杰希掀动了一下眼皮又阖上了。他的鼻翼缓缓地阖动又撑开，转过头去像是被吵醒了再继续睡。
“哇哇哇哇哇你很有骨气啊！居然不理我？！真是没天理你都饿成这样了还这么6我不是很欣赏你啊！”
天呐，真吵。王杰希动了动眉头。
“别这样少天。”有另一个声音在这个吵闹的老虎后面接道，接着王杰希的面前出现了另一张老虎的脸，“你饿了好几天了，吃点东西会好一点。”
原来并不是所有老虎都长得虎头虎脑的。这是王杰希仔细看了喻文州，对比出了结论。
2
现在我们可以将时间线稍微往前推一推，来看一看王杰希被关禁闭之前发生的事情。
3月16日，也就是大前天，他们辗转到了这里的一个小镇，在选址结束并休整了半天之后马戏团的负责人将他们拉了出去，开着卡车带着笼子里的他们在大街小巷招摇，车顶上的喇叭里大声播着什么聒噪烦人的声音，间断还有滋啦滋啦的电流。
当时的喻文州紧靠着喇叭的位置，耳膜要被鞭笞般的酷刑迫使他不堪忍受地把脑袋埋进了毛茸茸的臂弯里。然后他就在这时看见了王杰希。
一只狮子在他的旁边，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
“新来的？怎么没见过呢？”喻文州和他对望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意料中新伙伴的热情招呼。
“我难道长得像狮子吗？”喻文州很奇怪。他想还是主动打个招呼吧，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呢。
喻文州伸出了爪子，准备好一个善意温暖的笑容，一个“hi”还没有说出口，这只冷漠的狮子就扭过头趴着去了。
喻文州的爪子尴尬地竖在那里，像一团毛茸茸随风摇摆的蒲公英。他不得已跟着车辆晃动的爪子在停留了三秒后被他用来抓了抓头。
“奇怪的狮子。”喻文州默默地朝王杰希望了一会儿想道。
3
和普遍的狮子老虎不一样，马戏团里的狮子和老虎是需要上课的。
对于孩子来说，马戏团也许是他们非常愿意逗留的地方，但如果对象是一只要承担着娱乐大众责任的老虎，那它就是尤其乏善可陈的。
“这样的训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当我们老虎都是傻子吗，这么简单的动作要做几十遍才不会忘？！开玩笑我们这么英明神武的种族当年在草原上...噢！”
“安静一点！叫什么叫！”
喻文州瞥了舞台另一边正在发生的日常——反正以黄少天那么吵闹的一张嘴，被驯兽师训斥根本是马戏团的日常。他专注于眼前驯兽师手部的指示作出回应，向后绕了一个圈回头就又看见了那只狮子。
他的驯兽师应该是休息去了，在他脚脖子上扯了一根绳子栓在笼子上。此时的王杰希正好整以暇地蹲坐在笼子边朝这边看。
“人类有时候真是善良得不可理喻。”喻文州心想，拿绳子去绑狮子，一只老虎都看出了他的不专业。
“呜呜...队长...”中午进食的时候黄少天歪着脖子凑过来对着他哼哼唧唧。
“怎么了？”
这个时候喻文州的笼子和黄少天挨得很近，他完全不用抬头，只是嘴里吃着一边在回应他。
“你听说过马戏团伤人事件吗？”
“嗯？那是什么？”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喻文州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将视线抬高了一点。
“前两年我们团里有一只狮子，”黄少天用上了说悄悄话的语气的和动作，“趁小姐姐不注意溜出去了，结果他一直跑到了街上，街上的人吓疯了就要去抓他，他也疯了一样逮人就咬...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狮子被抓住了？”
“没有！他咬死了人，最后被杀掉了。”
叙述人的声调配合剧情down了下去，听得喻文州脊背莫名一凉：“...你听谁说的？”
“隔壁...魏..老大啊..”黄少天讲完故事立刻蹭蹭的进入了进食状态，说话的内容含糊不清。
喻文州也没深究，就当听了个小故事也低头继续吃饭。
只是谁知道茶余饭后讲的奇闻轶事会再一次变成真的呢？
4
那天晚上事情发生的时候，喻文州是在场的，当时他们正排成整齐的一队，在驯兽师的指挥下进行第二轮火圈跳跃。黄少天排在他的前面，王杰希在他的后面，作为压轴。
第一次的跳跃铺垫已经将气氛炒到了至高点，欢呼声跟着动物脚下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地触碰帐篷的顶端。作跳跃准备时喻文州的心情是很愉悦的，他缓缓地迈动着步子，踏着背景音乐的123，但是喻文州跳出去的同时王杰希也跳了出去——后者往观众席跳，他往火圈的方向跳。喻文州在扑上前之前听到耳边兴奋的尖叫声变了味道成了失声惊叫，等到他落地，整个马戏团已经瞬间陷入了混乱。
本该顺位准备新秀表演的王杰希三两步蹿上了旁边的高台，再一步越过了铁笼直接跳上了观众席，跃起的弧线落点处，被他迎头冲上的中年女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巴，睁着奋力表达惊恐的眼睛抖得像被暴雨袭击的湖面。
不需要一秒，观众已经四散奔逃，没有章法的惊恐叫声这次是真的要掀翻屋顶。驯兽师小姐姐被这剧烈的变故扎实地惊了一把，居然愣在了舞台上，喻文州一干人物种不同不好阻止变相添乱，也陪着一起愣住。
王杰希成了现场唯一动作的活物，全场目光的焦点出，他抬起刚健有力的腿，在观众席的座椅上轻巧地迈着步子，慢慢地朝着那个中年女人走近。
场面真精彩，比任何一场演出都扣人心弦。喻文州咽了口口水。
在所有人都以为王杰希要一口生吞了挡路的人的时候，他却看到当事人毫不犹豫地略过了那个快要心脏骤停昏厥过去的女人。王杰希的爪子擦着女人过去，径直走向了她后面的一张座椅。
这时他们在将将看到，那女人后面竟还有一个小孩子没有走——又或者说是被大人丢下走不了更确切一些。
漂亮的小姑娘扎着翘天的羊角辫，穿着白色的蓬蓬裙。此时她正掉头望着马戏团出口的方向，周围没几个人了，她的妈妈应该在几秒钟之前逃走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孤立无援的，但她却没有吓得哇哇大哭。
“他要干什么？”黄少天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喻文州没有答话。
有一群看戏的却再也等不下去了。场面终于跳出了禁止的按钮，从后台跑出了很多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拿着工具，直奔观众席，很明显是要先制服这只胆大包天的狮子。
“呼...”胆大包天本人才没有理会身后动静的想法，他呼出一口气停住了脚步，接着慢慢矮下了身子向前低伏，围观者们迅速地改变了赌注，在以为血盆大口的最终目标其实是个萝莉的时候，王杰希再一次不按剧本来——他缓缓地伸出自己的两只前爪抱住了面前的小姑娘。幼小的女孩马上被狮子茂密的毛发包住了，从舞台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王杰希爪子缝隙间露出的裙边一角。
5
所幸，马戏团并没有因为王杰希的闹剧而名声扫地。
工作人员终于上前解救了“人质”，始作俑者也相当配合，只坚持不撒爪地又抱了半分钟就束手就擒了。
终于我们可以回到开头。
王杰希接受了黄少天雪中送炭的一只鸡，三口两口囫囵下肚，没有三分饱，也好在比一直饿着好。
“谢谢。”
“不客气啦，不过好在你没有咬伤人啊，不然这只鸡就是你的送行下酒菜啦，以后啊做事还是要三思啊，不要看人家小女孩可爱就扑上去，你又不是英俊美少年，很容易把人类吓出心肌梗塞哒，要为我们马戏团的名声着想啊，知道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吗？……”
王杰希：“......恩人难免要唠叨两句以此昭彰功德，虎之常情，虎之常情...”
黄少天唠叨了一会儿便走了，剩下了一直没说过话的喻文州。
他踌躇又踌躇，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该怎么说...当时现场所有人都陷入震惊时，他虽然也很震惊，但是他又确实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但你要一只老虎表达出他的匪夷所思又有点困难。
喻文州酝酿半天没憋出一个开头，最终叹了一口气，这时王杰希都快睡着了。
“你看到了吧？”理智被这声叹气勾回半分，他动了动爪子，又切回了节能模式，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语气深沉的问话。
喻文州猛地一抬头望向王杰希，那满脸疑惑又跃跃欲试的眼神，实在像极了一只看见新型猫粮的猫。
“我是说那个小女孩背后的东西——名字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也会知道，重点是你看到了对吧。”
喻文州皱着眉头在脑海里确认一番，迟疑地一点头，还犹豫要不要承认。
“终于发现了，喻文州。既然如此那你离回去应该也不远了。”王杰希直起前爪晃了晃头，庆幸道。
喻文州：“？”
“我来领你回去。”他的眼神一扫刚才迷蒙的睡态，开始逐渐清晰起来，“找你好久了，还好没认错人。”
6
马戏团伤人事件告一段落是在一周之后，因为表演时的突发事故，后续的票卖得很是凄惨。他们提前离开了这个小镇又开往了别的地方。途径一个山区，从漫山遍野的绿植里冒出来一个人，开门见山就指了一只老虎一头狮子要买下。团长是不想把王杰希和喻文州轻易让人的，毕竟他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又精心培养的，但那人出手实在阔绰。
团长捧着白花花的现金和马戏团的诸位一起目送神秘男人的远去，他后面跟着的一只老虎和一头狮子，没有绳子牵引也自觉地跟在后头。低眉顺目，像是被他从小养到大的两只乖顺猫咪。
团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没有缘分的。
7
喻文州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师门，他睁开眼四周是熟悉的房间陈设，只是好久未归又透着一股新鲜。他转转眼珠看见王杰希正坐在他的床边，喻文州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要冒烟。
王杰希了然地从边上递过来了一碗水，对他说：“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