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 [王喻] 10
夜盲 [王喻]
10
欢迎会毫无波澜的结束了。
从店里出来王杰希负责把喝得走不动的一一塞进车里，好生安排了回家，别的尚能自理的道了别原地解散。
喻文州犹豫了一会儿想先走但一声不吭的回去又有些说不过去，王杰希送人的时候他打算上前打个招呼，还没走到跟前，后脑勺长眼睛似的王杰希就掉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顿了一秒说："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喻文州应了一声，从那句无心之话开始就反反复复的心潮被奇迹般的安抚了。
吃饭的地方和公寓在一条直线上，中间点的位置是公司。王杰希送完了人走过来，把搭在手上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说："先回公司吧，坐我车回去。"
他俩顺着马路牙子一路溜达，B市街道上没有暖气，横七竖八砸过来的都是冷兵器，伤你一分还要往肉里深一寸。
喻文州在G市活了小半生，大衣都鲜少派上用场，这会儿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缠了一道又一道，只露个眼睛还觉得头皮被吹得疼。
王杰希走了一会儿想和他说点儿什么，一转头就看见他澄明的一双眼，皱着的眉头嵌在上面，沿路商场的灯光斑斓的映在他眼睛里，像镜框围起来的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王杰希刚想起来到嘴边的闲话一时忘了，默不作声地走了两步走到了喻文州的前面，尽够了地主之谊，给他挡起了风。
眼神不知道蹿向哪里的喻文州回了神，微微抬头望见了王杰希的后脑勺——他脑后的一撮头发被围巾勒了一下，翘起来支楞在纯色的布料上面，莫名添了些活力。
用"活力"来形容快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可真不是一个赞美的词。
喻文州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对着王杰希的背影说："你不是在给我挡风吧？"
王杰希闻言偏了偏头，和他对视了一眼。被对方发觉了自己的用意也不尴尬，往边上错开两步，半个身子仍旧挡在他前面，侧着和喻文州说话："不是看你冷么？"
"总要习惯的。"喻文州声音不高地回了一句，尾音藏在围巾里，蒙上一层纱似的迷蒙。
王杰希被这一句噎了一下，不好搭话不说，笑一下都嫌尴尬。只好又将自己那点自作多情收起来，站到了和喻文州并排的位置上。
喻文州氤氲的酒意还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徘徊。他不经常喝酒，一晚上乍然喝猛了，还没来得及缓缓，又被千斤冷风抡了当头，这会儿昏沉被头疼渐渐压了下去，后知后觉的从头脑中心泛出一圈一圈的疼来。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现在是酒醉人醉加在一块儿，在店门口尚且有余地思考，眼下却是半点儿应付的心情都没有了。
王杰希在他身边走着，半晌没想出新的话题，垂下眼睛瞄了眼喻文州的脸色，更加觉得这没话找话也越来越艰难了。
好容易到了公司楼下，王杰希松了口气，让喻文州在外面等着，自己去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他先把车里的暖气开了，等开出停车场到了楼下，车厢里已经有些暖和了。喻文州上半身像个软绵绵的球，下面是两条支撑的腿，一手拉开车门，脚下似乎没动就捱上了座位。
王杰希一边把车开出去一边说："你把围巾解解，回头下车冷风一吹容易感冒。"
喻文州靠在座椅上，目视着前方，他酒意上头浑身都懒。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支到了车窗上撑着头说："没事，就一会儿。"
王杰希闻到了从副驾驶传过来的幽幽酒气，抽空往他那边送了个眼神，总算知道自己刚才好心被作驴肝肺的冷遇是哪里来的了。二话没说直接伸手过去拿住围巾的一端，顺着解开的方向绕到了喻文州脖子后面。
喻文州冷不防被他的动作一吓，迟钝的神经回复了紧绷，快速地抓住了王杰希要继续解他围巾的手。
王杰希："..."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王杰希半个人靠过去，拎着围巾的手伸到喻文州右侧的肩膀，像一个要把副驾驶的人圈在怀里的姿势。他一愣，后背都僵直了。还好这个点这条路上车不算很多，王杰希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注意力回到了前面的路上。
围巾被陡然放下，一边长一边短的垂在两侧。喻文州认命地把它解下来团了团放在了腿上，又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将衣领往两边扯了扯，露出里面的毛衣来。
他这一番受到的惊吓不小，迷糊了好半天的酒劲也吓得退避三舍，彻底清醒了。
王杰希平稳的开着车，喻文州平静的望着路。
两个风轻云淡不说话的人，各自心里揣了翻江倒海的汹涌。
王杰希尴尬的想起自己那多此一举的手，恨不得在伸出去之前剁了它才好。
连着几次三番的试探，他仍旧没太搞清楚喻文州是不是还对自己心怀芥蒂。他这人，对待旁的不熟悉的人，永远彬彬有礼，照顾起人都是信手拈来，无一遗漏。八面玲珑的心思，做朋友是有幸，比赛场上遇见要提防，现下却被安置在这样一个四面楚歌的地方，着实叫人束手无策。
王杰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喻文州不主动提，他也不好开口问。暗示来暗示去，等你愈发觉得他走出来了，又愈发觉得那是他给你的假象，到头来自己反倒如要一探泥沼究竟的人，陷进去就出不来。
还要估算着结果，容易两头不落好。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次见喻文州，王杰希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让他们和好如初——不说和好，两个人能勉强做回朋友就够呛了。这事儿不像打荣耀，训练勤一点，战术布置严密一点，赢的机会就大一些，更何况身边还有合作无间的队友。
他和喻文州的这些麻烦事，就像陈年累月的女儿红，一打开酒香就蹿出来，你再关上也防不住它有一星半点的漏出来，飘散出去，成了他人的觊觎之物。
他生怕喻文州记恨他，又担心他不记恨他，只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故人，过去就过去，忘了就忘了。
车开到了楼下，王杰希刹车一踩，稳稳地停好车，悄悄地呼出口气对副驾驶上人说："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