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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夏天 [王喻] 24

第一个夏天 [王喻]

§师生间的二三事§




24



客厅电视墙边的灯亮着,橙色的光。
山楂窝在沙发上,看见他进门,抬起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沙哑地"喵"了一声又垂下了脑袋。

喻文州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周,低下头换了鞋。

他把包扔在沙发上,然后蹲在山楂面前,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山楂魇足地叫了两声,顺从地抬高脑袋方便喻文州挠它下巴。

喻文州坐了下来,把猫抱到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这猫刚开始的时候不怎么待见他,它和王杰希相依为命的二人世界突然闯进了一个外来客,不是香喷喷的温柔姑娘就算了,每天早出晚归,还总是占用王杰希陪它的时间——认生的山楂见了他往往是凶狠地叫一声示个威再趾高气昂地走掉,全身的不屑都挂在尾巴尖上晃。后来住久了才慢慢依赖起他,经常呆在喻文州房间里陪他一起做作业到很晚。
尽管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真是只懒猫,懒成一团还怪可爱的。喻文州想着。
他两只手伸到猫的前爪下面把猫抱起来,跟自己鼻子贴着鼻子。山楂慵懒地掀起一只眼皮瞄了一眼头发还湿着的喻文州,十分不配合地"喵喵"着。

...山楂啊...喻文州在心里叹口气把猫放回腿上,你养的猫都接受了我...王杰希你怎么就不能面对一下呢...

他这正想着,猫主人突然开了房间门。
王杰希站在卧室门口跟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带上门走向书房说:"喻文州你来一下。"

...搞得像是学生在学校犯了错误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谈人生的架势

喻文州在原地看着他进了书房,把猫放在沙发上团好,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王杰希的书房的装修风格完全体现了他作为一个高中数学老师应有的持重和理性主义。
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柜最先吸引人的目光,其次是一张实木书桌,厚重的纹路在灯光下蜿蜒着。桌子上放了一台电脑,一摞书,还有很多散放在一边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可能是教案或者教学反思之类的东西。
王杰希背对着桌子面朝喻文州坐着,等他进来指了指书柜下的另一张椅子,示意他搬到自己对面来:"坐。"

喻文州关上门沉默地去搬了椅子在离王杰希两三步远的地方坐下了。

看王杰希这个样子,这次大概是要把事情说说清楚,不再遮遮掩掩了。
原本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此时此刻就要被全部搬到台面上来,正大光明地来讨论讨论了。

喻文州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就在半个多小时前,他在每天都要经过的学校旁边的巷子口亲王杰希,也就是自己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

对面的王杰希从他进来到现在却反而一直很淡定,喻文州想,他数学月考没考好可能王杰希都不会有现在这么淡定。

...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好像现在不是要讨论眼下的问题再得出一个双方都认可答案,而是...

喻文州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极快地皱了皱眉,想要抢在王杰希发落他之前先说点什么。

喻文州说:"我..."

"你有话先放一放。"他刚说了一个字王杰希就抬了抬手示意他先等一下再说。

喻文州看着他竖起的手,恍然间有点不知所措,他情不自禁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心头一下子冒出很多想说的话,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王杰希垂下手看着他说:"你回来之前我和你父母通了电话,他们下个礼拜来接你回家。"

喻文州一听愣了,接着猛地一惊,感觉整个心脏都被人一把揪住了,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说:"他们暂时回不来,要等到..."

"我和他们谈了一下。"王杰希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的眼睛说,"离期末考试也没几个星期。你现在学习方面没什么大问题,唯一要抓紧的就是收收心。"

...所以你从下周开始,回你自己家去,别的什么也不要琢磨,因为现阶段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重要过高考。

王杰希话只说到一半就不再讲了,他知道他说到这份上喻文州稍微权衡一下就都能明白。
也能体谅他这么做的理由。

喻文州坐着一动没动,也不说话。

"喻文州..."王杰希叫他。

"所以呢?"喻文州本来看向别处的目光一下子掰回他身上,他正视着王杰希,眼睛微微眯着。

"所以,等这周结束,周六你回家。"王杰希刻意无视了他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非常流畅又不容置疑地回答了他。

喻文州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有什么样的状态——现在王杰希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他从自己身边剥离出去,一个非常让人无法反驳又能得到所有人认可的精致的理由,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必须要承认这个理由的优先性和绝对性。

但他突然间变得有些愤怒,一种鲜少的被激怒的情绪几乎要从心里迸发出来,像火山爆发毁灭城市侵占所到之处的每一寸土地一样毫无保留地向面前这个男人奔涌而去。

——也许是因为王杰希偷换概念把高考和他自己放在鱼和熊掌一般的对立面上,又可能是王杰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意愿在他面前正视他们之间存在互相喜欢这个事实。

喻文州在王杰希斩钉截铁的定论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气愤,失望,纠结,还有一点王杰希似乎要就此放弃他的委屈。
他想踹椅子拍桌子冲过去掰正王杰希的脑袋质问他到底有没有过一丝一毫想要接受自己的可能性。

因为他年轻朝气,哪怕沉着冷静的喻文州也会有冲动意气的时候,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用不完的资本。
...但是王杰希不一样,他是老师,高中老师。
喻文州可以恣意妄为谈年少轻狂,王杰希却不能。

书房里是长久的沉默。

喻文州在黑暗一样浓重的沉默里心理活动跌宕起伏,南天门绕了一个圈回来,终于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和站起来想发作的境界里走出来,为王杰希求得了一丝他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妥协。

安静了有两三分钟那么久,喻文州仰起头冲着书房顶上的灯吸了吸鼻涕,然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坐直了看着对面的人说:"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这段时间的照顾。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房写作业了。"

王杰希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走到门口拉开门,身后王杰希又说:"先洗个澡再写作业,客厅柜子里右手第二个格有姜茶,冲一点喝祛寒。"

"好。"喻文州应了一声,保持着出门的姿势,"晚安老师。"

王杰希回了一句:"晚安"

喻文州回头"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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